奶奶的豆饼

记忆中的春天，是故乡的春天。草木初醒，蔷薇满墙，麦浪滚滚，春色盎然，各式美丽的风景凑成一幅春天的画卷，绵延至山脚。奶奶的蚕豆在画卷的角落兀自生长，悄然成熟，又到奶奶做豆饼的季节。

奶奶的豆饼，工序复杂，再加上只有春天蚕豆成熟的季节才可制作，每逢做豆饼的日子，都隆重得像过年。奶奶将成熟蚕豆从田间采来，一个个蚕豆荚圆润丰满，表面还残留田间露水，剥开豆壳，洁白清新的豆米便迫不及待从中蹦出。奶奶再将豆米纯洁的外衣剥落，莹亮剔透的豆米立现，奶奶就是用这些莹绿透亮的豆瓣来制作豆饼的。在榨汁机还不流行的年代，要将豆瓣磨成豆米靠的全是舂筒，石制的舂筒表面因长时间的使用，已被打磨得光亮圆滑，再加上石头原本的深沉色泽，让舂筒变得满是岁月感。奶奶的手在舂筒中上下有节奏的舂动，筒中慢慢有淡绿的豆汁流出，清新的豆味铺面而来，渐渐的，豆瓣变成豆酱。奶奶拿起小勺，将豆酱一勺勺舀入盆中，再和入鸡蛋、淀粉及各式调料，烧好油锅，待油滚烫，将和好的豆酱揉成小饼状放入油锅中煎炸，至两面焦黄，香气四溢，豆饼便做好了。年少的我，在奶奶做豆饼时会一直围着转，巴巴的望着锅里的豆饼由绿转黄，香气钻入口鼻，馋虫被一点点唤勾起。奶奶总会将第一个做好的豆饼给我，又害怕年幼的我贪吃被烫伤，用嘴小心将豆饼吹凉，再递到我手中，我记得奶奶给我递豆饼的眼神，温柔如水，满是慈爱。

后来，随着我的渐渐长大，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，陪伴奶奶的时间也越来越有限，然而，每到春末夏初，跟奶奶通电话时，她总会说：蚕豆熟了，又可以做豆饼了，有空回来吧。可是，春末夏初，学习的好季节，离家千里，又怎能回去呢？终于，上班第一年，我又在这个季节回去了，下车便急忙奔赴奶奶的豆田，路边的白色野蔷薇正开得烂漫，空气中满是芬芳，远处天空高远，将青山轮廓轻轻勾勒，家乡的春天，于我熟悉而又陌生。奶奶的豆田由原来的大片变得仅剩门口一小块，在奶奶的精心照料下，蚕豆长势依旧茂盛，白色小花之间饱满的豆荚已渐渐丰满。奶奶弯腰去采摘豆荚，手指纤瘦，记忆中奶奶的手指挺拔圆润，时光匆匆，日头太毒，奶奶的手指在日光中焦枯。

做豆饼的步骤仍然和原来一样，只是奶奶不再如记忆中矫健，剥豆米的速度远没我快，舂豆酱也需用榨汁机代劳了，豆饼上桌，还是原来的豆饼，还是原来的味道，品尝着这阔别重逢的味道，欣喜交加，内生忽生无限对时光的珍惜与眷恋。

时光匆匆，奶奶的豆饼，香甜了我整个年少时光。